陌路风景，一场邂逅不了情

黑雪

    我是个不安于现世的女子，我喜欢挑战所有人都认为女子不可能完成的事。例如这一次，背着大大行囊的我，一个人徒步向西藏的方向前行，我不知道旅途中会发生什么，遇见什么人，错过谁又念起了谁，我只想去那里找到一片发泄心情的安谧之地。我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疯狂，那些野营俱乐部的男同胞都望而怯步，于我却是一次放松自己的旅途。
    不顾家人的反对，我结束了曾经让周遭人羡慕的公关经理的工作，辞呈递交上去的那刻，身心仿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。我的存款足够我在去西藏的路途上的消费，有些眷恋的望着这座曾经驻足了那么久的城市，南京，我要跟你说再见了。大大的地图上，早已用红笔圈出了我一站又一站的目的地，这些是要经过的城市，却不会停留的地方。
    每到一处，总会有一张美丽的明信片寄出去，因为关掉了所有的电话，切断了联系。在那之前，我跟那双即将步入花甲的父母说过，旅途之中，会把所经之地的明信片寄给他们以示平安。至此，好像我已经寄出了很多，多得连自己都懒得数。
    再过两天，就要踏上西藏的土地，尽管肩膀已经酸得再也无法撑住那大大的行囊，我还是坚持决定不坐车。一路上的风餐露宿都过来了，这点疼不算什么。天色灰暗之际，我想我又该找个旅店或者农家小院借宿了。只是这一路上，似乎没有什么建筑物，难道还是得打开背上的行囊，拿出冰冷的帐篷过一夜么。
    “嘀嘀嘀……”汽车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，习惯性的往右一闪，让它过，只是它却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，而我依旧低着头数着自己的步伐。“你，需要搭乘吗？”简单的六个字，没有过多的热情，也没有丝毫轻佻的搭讪之意。低沉的声音里只有诚挚的问候与邀请。原本我是不会坐车的，可是那么温暖的话语就在一瞬间俘获了我疲惫的心。
    车上还有两个人，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，看他们依偎在一起的样子，应该是情侣。这是一辆五人座的越野车，而我却不能挤进后排剩下的那个座位。驾驶位上的男生拍拍身边的副驾驶座说：“这里吧，行李放后面。”于是我把背上的行囊递给后座的男生，然后微笑致谢，却看见那个女生略带敌意的眼神扫过我的脸。
    安安静静地缩在副驾驶的位置，于他们来说，我只是个陌路人，所以那些聊天，我插不进去，也没有气力去听，因为连日来的旅途疲劳已促使我沉沉的睡去。当再次睁眼的时候，驾驶位上的男生告诉我，西藏到了。急忙打开一旁的车门，我看见浩瀚无垠的天空，一朵朵纯白纯白的云漂浮着，那一霎，我以为我到了一个世外桃源，干净的呼吸里只有这片土地的清新空气。
    直到那个女生有些尖锐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：“她可以不用跟我们走了吧！”我知道句子里的她只有我，从车上拿下自己的行囊后，我站在他们三人的面前，深深鞠了一躬，说了声谢谢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的视线。其实我只是想对那个邀我上车的男生说一句谢谢，只不过另外两个人也在那，我不能也不会把那个男生单独拉在一边致谢。
    西藏的空气真的比南京好太多，慢慢行走在拉萨市的街头，看着那些玲琅满目的商品，心里那股不言而喻的轻松，是在南京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感受。此行拉萨的另一个目的，便是捐赠我行囊里的衣服，虽然不会西藏话，却还是在当地居民的帮助下，找到了为贫困的人们建立的救助站。看着自己崭新的衣物被摆放在救助站的时候，我听见周遭的人们议论纷纷，即便听不懂话里的意思，那些质朴善良的面孔却告诉我，一定是感谢之词，于此我依然用微笑代替话语，然后再一次离开。
    行囊终于减轻了很多，揉了揉发酸的肩膀，迈开步伐继续我的徒步游历。终于找到了一家出售明信片并且可以代寄的店铺，依旧在卡片上简简单单的写上一句：亲爱的爸妈，不要担心你们的女儿，我的旅途很顺利，西藏已到，勿念。然后投入店里的那个信箱里，好像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任务，深深地吸了口气后，我踏出了店铺。
    “黑夜，这里有卖。”我看见那个女生擦过我的肩，走入身后的那家店铺，然后那个男生又一次站在我的面前说道：“好巧，还是一个人么。”对于他的问候，我不想做任何的揣测，点点头，擦过他的身，离开。
    旅途中有很多人很多事，是你不能想也最好别碰的，而我只想一人完成这次的西藏之行，于那些路过的人来说，就把我当陌生人吧。到达了这里，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了，可我不知道是命运故意的安排，还是我所处的拉萨这一块地上只有一家旅店。当我关门准备睡觉的时候，走廊里熟悉的谈话声让我不经意间瞥到那个男生的脸。
    在门还未关上的那刻，他竟就那么快速的走到了我的跟前，伸出手说：“你好，我叫黑夜，我们又见面了。”于理，我是个受到过他帮助的人，不应该驳了他的面子，但是身体还是不自觉的往里缩了缩，门紧跟着关闭。我可以想象到门外的他，此刻该是多么尴尬的处境，幸好那个时间里，走廊只有他和他的朋友，我的心在愧疚的同时也有些侥幸。
    第二天天还未亮的时候，我收拾了行李，早早结账离开了旅店。如果能够再给我一次选择，那么我会光明正大的从前门离去。杵在后门的我与他不知道该谁先让，看着他一身运动服的装扮，以及肩上的毛巾，我想这个男生应该是去跑步了。“你，就要走了么。”依然是他先发话，我已经窘得不知道如何作答，昨天的事，他难道不生气么。
    终于在僵持了片刻后，他退到一旁，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。“对不起。”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吐出这句话的，逃也似的远离了旅店。然后在街市的某个角落停下来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路过的人好奇的目光徘徊在我的身上，我知道这般形象举止的我，一点也不像个女子的作为。平息了心情后，该是踏上“征途”了，来西藏最大的愿望便是去看很古老的天葬，听那些人说，这是一种极尽残忍的安葬手法。
    在来之前，我已经查阅了这种残忍手法的相关资料，进行天葬的时候，天葬师会把死去的人尸体背朝天，然后折断他的四肢，撕开两肩与中央的皮肤，等待秃鹰的啄食。当尸体只剩下骷髅后，天葬师会用石头敲碎，连同骨髓浆液揉成一团，继续等待秃鹰的啄食。而下面虔诚的人们会集体跪拜，至此，相当于现代城市火化的仪式也接近尾声。
    那些知道我此行最终目的的人们，听说这样一个触目惊心的仪式时，都劝我不要去看。而我知道，想要了解生命最终的归属，去看一次，或许会领悟到更多的人生真谛。与其化为尘土留于人间，倒不如做一次特别的“旅程”，让死后的自己还能有所贡献。这是我所认为的天葬的价值。
    很幸运的，在当地一个居民的带领下，参加了那个仪式。在空旷的山脉间，很多人围成一圈，看着天葬师一步一步的举行着仪式，脱去了衣物的尸体背朝着天，一些类似于圣水的液体倒在尸体上，然后是清脆的骨骼断裂声。我知道这几近残忍，但是拿着DV的手还是对着远远的那个画面拍起来。
    “你不怕么。”耳边熟悉的话语响起，这个男生的眉眼为何这般温顺，他的声音仿佛要引领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。“我帮你拍吧。”拿过我的DV，他二话不说的继续对着天葬。我想问他，你的朋友呢。“他们不敢看。”话未出口，已经得到他的回答。我有些诧异这个男生细腻的心思与敏锐的观察力。
    那天后，所有的一切，一夕之间都变了。对于这个男生，我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。他说他的两个朋友甜甜蜜蜜的去别地玩了。他说，能否邀我一同游西藏。现在的我们，已经算不上是陌生人了，余下的旅程就是去看那些着名的寺庙。没有想到的是，我们来西藏的目标竟然出奇的相同，凡是我勾画出来要去的目的地，也是他此行必会游览的地方。
    布达拉宫，大昭寺，萨迦寺……举凡能叫出名字的寺庙，成为我在西藏撒播笑声最多的地方，尽管一直被其他游客瞪视。而我们之间的默契也越来越自然，他总是会在被僧侣警告不许喧哗的时候，拉着我的手逃出那座寺庙。而我气喘吁吁的跟在他的后面，看着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有些莫名的心痛。
    “倩，阿齐拉郎卡布杜！”我看见他对着天空大声的呼喊我的名字，却不知道后面那一句的意思。我想告诉他我的过去，想要跟他说，这里原本是我的蜜月旅行地。曾经有个人说过，将来结婚了，一定会带我来这里。可是事事难预料，这一刻还在的人，下一秒却不见了。我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，却不想去追究。
    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黑夜，这个在西藏路上碰到的男生，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对于他到底是怎样的感情，我连自己过去的心情都没有整理好，在这陌生的旅途又遇见了一个人。西藏之行到底是对是错，我很迷茫。从黑夜的口中，我知道他还是个在校研读的学生，25岁的年纪，正值青春年华。只是我马上要步入三十的剩女行列了。
    从日喀则看完日出回来后，我们都累的直接躺倒在床上。黑夜的怀抱如同他人一样，让人无法抗拒的温暖。我想，就让自己再沉沦一次，然后该回家了。于是，又是天未亮的时刻，我在他的额上轻轻印上一吻，随即背起行囊不再留恋的转头。
    回到南京，我把在西藏拍的所有照片，包括那部黑夜拿过的DV全部锁进了箱子里。我要去找一个人，一个消失很久的男人，我记得他答应过要带我去西藏的。只是这一次，我只想要找到他，把那枚戒指还给他，并且谢谢他，在我最美好的青葱岁月里，许过我那样一个美丽的愿望，即便最后只由我一个人完成。
    在那之前，我终于知道了那句“阿齐拉郎卡布杜”的意思。黑夜，谢谢你，在陌生的风景里，出现那样一个你，带给我一段最美的回忆。我爱你。

左吉

很感动啊！ 自己写的么？